初始时空奇点的边缘引力像一只无形的手攥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站在那片扭曲的光晕前它像一块被反复揉皱又勉强展平的银箔边缘泛着淬毒般的幽蓝。
这里的时空密度是外界的七十三倍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细碎的玻璃碴但我喜欢这种痛感——它能让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还能感知到比疼痛更尖锐的东西。
光晕深处隐约能看见跨维度实验室的残骸轮廓。
那是2008年那场爆炸的余波一个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疤也是所有“叶云天”命运的分野点。
就在刚才穿透云层的蓝光撕开了天幕那是“云天6号”的量子跃迁信号紧接着我手腕上的“云天7号”手表开始微微震颤频率杂乱而急切。
二百零七个信号源不现在是二百零四个了——三个小时前我在114号宇宙的陨石带里用反物质匕首终结了三个“复制品”的跳动。
一百个“叶云天”组成的“拯救团”?真是本世纪最拙劣的笑话。
他们以为抱团取暖就能对抗熵增般的命运?以为喊着“守护平行宇宙”的口号就能抹掉各自宇宙里堆积如山的错误? 他们永远不会懂我猎杀的从来不是“对手”而是镜子里那个该死的、重复着愚蠢的自己。
这场横跨无数宇宙的屠杀从不是为了什么“独霸”只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对自我的凌迟。
记忆的刀片又一次出鞘生锈的边缘刮过神经突触带出一连串灼烧般的痛感。
2008年的夏末实验室的中央空调坏了第三周通风管里凝结的水珠每隔七秒滴落一次在金属实验台上砸出细碎的回声。
她趴在摊开的参数图纸上发梢沾着昨晚调试量子显像仪时蹭到的荧光粉在白炽灯下泛着诡异的绿。
“叶云天”她用红笔圈住一个小数点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浅坑“你把‘时空折叠系数’多算了三位急着启动是想提前给我庆生?还是急着证明你比AI更懂曲率?” 我伸手想去拂她头发上的荧光粉指尖悬在半空时她忽然抬头。
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藏着一丝我当时没能读懂的担忧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细微的涟漪。
“真的不再检查一遍?”她轻声问“我总觉得……” “相信我。
”我按下启动键的瞬间她的后半句话被淹没在仪器启动的嗡鸣里。
那是我最后一次听见她的声音清晰温热带着点嗔怪的尾音。
然后就是白光。
不是阳光穿透云层的柔和白光不是实验室灯管的稳定白光而是比超新星爆发更刺眼、更贪婪的白光。
它从“时空折叠发生器”的核心喷涌而出像活物般瞬间吞噬了她的身影。
我看见她下意识伸出的手看见她唇瓣开合似乎在喊我的名字然后一切都被那片纯白撕碎。
仪器过载的警报声、金属支架扭曲的尖叫、我自己喉咙里滚出来的、不似人声的嘶吼全在那片白光里化为齑粉。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废墟里爬出来时右手的皮肤已经和烧焦的实验台粘在了一起扯下来时带着血肉模糊的痛感。
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蛋白质燃烧的焦糊味像劣质的烤肉摊。
我跪在瓦砾堆里摸索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带着荧光粉的布料——是她发带的一半另一半大概已经气化了。
满手的焦黑洗了三天三夜用掉了整瓶消毒酒精直到皮肤被腐蚀得发红发肿那股仿佛渗入骨髓的焦糊味还是挥之不去。
后来我才明白那不是气味是烙印刻在神经里刻在每一次呼吸的间隙里。
他们都说是“意外”是“参数误差导致的能量失控”是“科学探索必须承受的代价”。
只有我知道真相——是我杀了她。
是我那该死的、容不得置疑的“天才”自负是我急于向她证明“爱能超越物理法则”的愚蠢亲手把我的林月瞳炸成了宇宙尘埃。
恨意就是从那天开始疯长的。
最初只是一小簇火星在胸腔左侧第三根肋骨下方燃烧。
我恨那个按下按钮的自己恨那台冰冷的发生器恨这个连一声告别都吝啬给予的宇宙。
直到三个月后量子雷达捕捉到第一个平行宇宙的信号——那个宇宙里的“叶云天”正牵着另一个“林月瞳”的手在阳光下讨论周末去看哪部电影。
那一瞬间火星燎原。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能拥有完整的她?凭什么他们能在咖啡香气里规划未来而我只能在废墟里捡她的发带碎片?凭什么同样是“叶云天”他们能享受爱我却只能吞咽悔恨? 所以我造了“云天7号”。
它的外壳用137号宇宙的中子星碎屑锻造能抵抗十二级时空风暴;核心芯片是我用自己的神经突触培育的生物处理器反应速度比“云天6号”快0.3微秒——这0.3微秒足够我在任何一个“叶云天”反应过来之前刺穿他的时空芯片。
二百零七个。
这个数字刻在“云天7号”的显示屏上像一串冰冷的墓志铭。
我看着他们临死前和我一模一样的脸看着他们眼里闪过和我当年相同的错愕与痛苦试图找到一丝“赎罪”的错觉。
但没有每次闭上眼还是会回到2008年那个下午回到那片吞噬一切的白光里回到她最后看向我的眼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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