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婧怡的“死讯”像一颗投入76号这潭深水的炸弹激起的涟漪远超想象。
消息是“晨星号”出海第二天通过特定渠道传回上海的。
说法是:一名身份不明的女性偷渡客在船上突发急病抢救无效身亡。
尸体因担心传染病已按规矩海葬。
随消息附上的还有从陈婧怡公寓里找到的、她常戴的一枚翡翠耳坠作为“证物”。
76号机要处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汪曼春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传出砸碎瓷器的声音。
她脸色铁青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愤怒和一种被背叛的痛楚。
她精心栽培、视为禁脔的“表妹”竟然以这种狼狈不堪的方式香消玉殒这简直是对她权威和眼光的巨大讽刺。
更重要的是她隐隐觉得陈婧怡的死背后绝不简单。
明台听到消息时正在训练场打靶。
他手中的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呆立当场然后发疯似的冲出大楼不知去向。
少年炽热而懵懂的心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乱世的残酷和命运的戏弄。
特高课方面南田洋子看着那份简短的电文和那枚耳坠面无表情但指尖却轻轻敲击着桌面。
死了?就这么巧?在她刚刚高度怀疑、准备深入调查的时候?她不信。
这更像是一次金蝉脱壳。
但海葬死无对证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断了。
她下令严查近期所有离港船只尤其是“晨星号”但心里明白这大概率是徒劳。
而处于风暴眼的明楼表现得异常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他在工作会议上听到报告时只是微微蹙了下眉说了句“知道了按程序处理”便不再提及。
有人暗中观察发现他依旧按部就班地处理公务批阅文件与南田洋子商讨“樱花计划”受挫(“丸神号”及关联的“含羞草”行动因情报泄露而被神秘力量破坏)后的应对之策仿佛“陈婧怡”这个名字从未在他生命中留下过任何痕迹。
只有最了解他的明诚在一个深夜送文件到书房时注意到明楼书桌最底下的抽屉没有完全关严缝隙中隐约露出一角墨绿色的丝绸——那是陈婧怡第一次走进76号时所穿旗袍的颜色。
而明楼站在窗边抽烟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料峭。
几天后关于“陈小姐”的议论渐渐平息。
76号从不缺少新闻和死亡。
又有一批新的文件送来又有了新的追捕目标。
那朵曾惊艳了时光的“罂粟花”似乎真的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凋零、湮灭在了时代的洪流中。
然而在一个细雨绵绵的傍晚明楼独自一人驱车来到黄浦江边一个僻静的码头。
他撑着黑色的雨伞站在堤岸上望着江面上来往的船只和迷蒙的雨雾。
江水浑浊奔流不息带走了太多秘密和生命。
他伸出手掌心是一枚小小的、染着暗红痕迹的翡翠耳坠——与上交的那枚是一对。
这是他的人在清理陈婧怡跳窗时留下的血迹现场附近于杂草丛中偶然发现的。
他凝视着耳坠许久。
然后轻轻一抛。
那点翠色划过一道微弱的弧线落入滔滔江水瞬间消失不见。
雨丝打湿了他的肩头。
他转身走向来时的汽车步伐依旧沉稳坚定。
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仿佛也随着那枚耳坠一同沉入了江底再无痕迹。
上海滩的传说里多了一个关于穿旗袍的交际花的故事。
她爱过谁背叛过谁为谁而死——都成了乱世中一局无人能解也无需再解的残棋。
而在遥远的另一方一份关于“樱花计划”关键节点被破坏的密电被悄然归档。
电文末尾有一行小小的批注: “代号夜莺任务完成。
状态:隐没。
” 夜色笼罩下的上海霓虹依旧闪烁百乐门的歌声从未停歇。
只是有些人再也不会出现。
而有些斗争仍在最深的黑暗中无声地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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